79 全家福

莺莺和燕燕一前一后走着,两人都换了身素衣裳,分别挎了一个大包袱。看见李霸地过来,她们便停下脚步,等他捋顺打结的舌头。

“你,你们……你们要走吗?”李霸地从没想象过梅香坞离了莺莺燕燕会是什么样子,“刚才我娘说那些话都是权宜之计,那是我让她说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莺莺和燕燕对视一眼,她露出一个有些顽皮的笑容。

“你说权宜就权宜了?莺莺姐我可是伤透了心呢!”她假意蹙起眉捧着心口,燕燕也别过身去用袖子揩眼角。莺莺在夜色里偷着看李霸地的神情:“反正九界地方大,老天饿不死两只瞎家雀。到时我也租一个地界,就叫个鸟雀坊,把那些叫人心凉的梅花全都啄下来!”

“你要啄谁?”恋红梅从莺莺身后伸出手,捏住她的耳朵,把她拧得大吵大嚷。等莺莺好不容易挣脱开,她便揉着耳朵朝恋红梅抱怨。

“红梅姐!”莺莺嗔怪道,“你总护着他,真没意思。我和燕燕照顾了小花那样久,他总不至于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燕燕则终于逮住空隙,捧着李霸地的脸揉搓:“都是少爷心好,不和我们计较这些。实在讲,比起床单被罩这般大件,燕燕更中意的,自然是少爷……”

挣脱燕燕的手费了李霸地一番力气,他迅速撤开两步,和燕燕拉远好一段距离。他甩甩头,整整被弄乱的衣服,嚷道:“别老是耍我玩!现在娘在这里,娘,你不拦她们吗?现在兵荒马乱的,她们能到哪里去?”

恋红梅轻笑一声,袅袅婷婷走上前,摸摸李霸地的头发:“是我赶她们走的。”

李霸地在她手心底下看她。

“我们知晓红梅姐的真心,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不论是瞒过黑瞳还是施展拳脚,现下都是我们离开的好时机。”莺莺走了过来,为李霸地整理好衣领。

她接着说道:“你放心,胜邪封盾不会亏待我们。他们一早就注意到梅香坞,我们走也是由他们接引。红梅姐,你的心意莺莺燕燕领了!”

她带着燕燕走上前,两人对恋红梅深深鞠了一躬。

恋红梅伸出手去,将她们扶了起来。

“胜邪封盾不比梅香坞,你们以后万不可任性,一切按照盾主意思行事。”恋红梅叮嘱道,“只要有心,再微小的力量都能用来抗击魔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女人们的话题很快飘向了别处。李霸地觉得自己不好再站在旁边,于是悄悄挪走,寻找有没有别的好玩东西。他看看天,看看月亮,看看树,忽而一转头,在深色的树枝交叉之间和一双棕色眼睛对视了一会。

接着,他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情抱了个满怀:“卖酒的啊!没想到竟然在这遇见你啦!”

“剑无极!”雪山银燕从剑无极身后赶来,“把小花放开!你要将他勒坏了!”

“我没那么娇气!”李霸地推开剑无极,又被他勾着脖子重新拉了回来,“还有,这个外号你们从哪听到的!为什么人人都这么叫我!”

“当然是从胜邪封盾那里。”剑无极放肆地揉搓着李霸地的头顶,“再说,‘花间提酒’这个名字念着真正绕口,还是小花来得简洁明了。”

李霸地没脾气。他跟剑无极拉扯了好几回都没把人从身上拽下去,最后气急败坏地朝雪山银燕一指:“别老缠着我!银燕那么大块头,你怎么不抱他!”

雪山银燕看了看朝他呲牙的剑无极。

“我比剑无极高。”雪山银燕说,“他想抱我,需要把脚踮起来。”

这下换李霸地拖着剑无极不许他跑掉,说什么也得要他表演一下怎么个踮法。剑无极反抗未果,便扣住李霸地的手和李霸地角力。他两人从东怼到西,从南杠到北,中间颠倒了好几次方向,硬是没分出个高下来。

倚在树上的雪山银燕打着呵欠,李霸地听在耳朵里,也开始觉得没意思了。他往别的方向使巧劲,要把剑无极别开;而剑无极一门心思将他怼翻,两股力道相撞,李霸地抓着剑无极的手再转了个圈,场面就变成他扣住剑无极的腰并且与剑无极十指相扣的样子。

李霸地盯着剑无极,剑无极瞪着李霸地。

李霸地说:“你知道我们家那边有个舞叫探戈吗?”

剑无极说:“没听过,怎么跳?”

“你这样。”李霸地举起他俩扣着的手,抻直胳膊,再把剑无极的手也放在他腰间。他侧过头,朝胳膊举起来的方向迈出一步:“腿抬起来,跟我一块,一哒哒,往前。”

剑无极僵硬地跟着他往前迈出一步。

“二哒哒,接着走。”剑无极随着李霸地的节拍踏出第二步,他开始适应这样的舞蹈节奏了。

“三哒哒,回头,手不用动,对……”剑无极完全掌握了探戈的精髓,他甚至试图带着李霸地往前冲。实际上李霸地对探戈的了解也只有小品里那两句“探戈就是趟着走”,但年轻人跳舞,没别的,就是玩。两个人犁地一样来回蹭了两趟,剑无极便开始寻思新的花活:“卖酒的啊,这探戈能换方向吗?”

“能啊。”李霸地放松了一下胳膊,让剑无极带着他转了角度,“咱接着,一哒哒,二哒哒,三……”

蜷起的指关节抵在雪山银燕身上。他睁开假寐的眼睛,看看剑无极又看看李霸地:“你们……”

剑无极给李霸地使个眼色:“卖酒的,咱们前进的道路上有只牛,怎样办?”

李霸地会意:“那咱们就把牛牵上接着走啊!”

于是他们松开举起的手,不由分说便抓住雪山银燕的手将它拉起来,顺便将他夹在两人当中。雪山银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磕磕绊绊地被两人带着走了一段,还在下意识地挣扎:“剑无极!花间提酒!你们干什么!”

“牛啊,你的话也太多了。小花,将口诀教他,一起跳舞啦!”

“好嘞,银燕你听清楚了噢!探戈就是趟着趟着走,”李霸地推着雪山银燕的腰,让他步子迈大点,“三步一窜两步一回头!诶,回头!”

在被李霸地和剑无极拉扯了三四个回合之后,雪山银燕总算将踉跄的步伐稳定下来。他还是放不开姿态,也觉得跟着两个比他小的人扭来扭去有失礼数,于是他脸上的热气和手心的汗都成了李霸地和剑无极的嘲笑对象。

月色依旧,四月末的风已然带了暖。而玩心正起的李霸地带着剑无极和雪山银燕扭得酣畅,完全没有在意那不属于春夜的威压气势——

“你们在做什么?”

李霸地只觉后背一寒,循声望去,原来是撼天阙带着夙来了。他唯独不想被撼天阙看低,连忙撤出来整理好衣服。

“我们自己玩,怎么了?”李霸地不太想靠近撼天阙,但还是朝他那个方向走了两步,“找我有事?”

撼天阙侧头拍了一下夙的后背:“是他找你。我来翻译他的意思。夙,你不是有礼要送吗?”

夙抬起头看着李霸地,上前两步,伸手托住他的脸。撼天阙说道:“他觉得之前打你打得太狠,现在过来是要赔罪。”

“那他这会是要看我恢复得怎么样吗?哎哟,轻点。”夙捏住李霸地下颌的手指松了力道,李霸地连忙后退半步,“这边才是你打的,早好了。这边是之前曼邪音搞的,消肿了,没多大事。”

夙紧绷的神情这才松弛下来。他握着李霸地的手,重重顿了两下。

“他觉得对不住你。”撼天阙说,“之前他以为你是真正投了魔世,下手才那么重。回去之后他了解到前因,便一直想要补偿你。”

“没事,真没事。”李霸地努力让夙放下心来,“你刚才不是说要送我礼物,什么礼?”

夙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要李霸地稍等。继而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大包裹,沉甸甸地往李霸地怀里一搁。

“点心。”撼天阙解开包袱口的绳子,糕点的香味扑鼻而来,“大多数是苗疆出产,也有中原的牌子。他觉得你们这个年纪就爱吃这些,我也不清楚,你拿去吃。”

这……确实是份别致的礼物。怀中包裹分量扎实,糖、油和芝麻的香气引得人只觉嘴巴空空,想嚼点什么解馋。

“我可吃不完啊!”李霸地想把包裹塞回去,夙说什么也不接。他敞开包袱口,把糕点递到撼天阙面前:“你吃不吃?”

撼天阙抱起双臂瞪他。

李霸地说:“不吃算了!别一会又来管我要就行。像龙虎山那会我跟苍狼烤肉被你发现了,当面给你你不要,过一会我起夜看见你在那个火堆旁边偷偷烤,你就是不讲理……哎呦!”

撼天阙照李霸地膝盖踹的那一脚让他狠狠地闭上了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下从头疼到了脚。他收紧包袱,转身单脚跳着往剑无极那边靠过去,打算先让他们尝个鲜;正遇上听见动静后领着莺莺燕燕过来查看情况的恋红梅,于是他调头蹦跶到恋红梅身旁。

“娘,你这老主顾太凶了。看他给我踹的!差点给他干折一条腿。”李霸地一边抱怨一边打开包袱口,“来,尝尝这个……半声秋送的,喜欢哪种直接拿。”他想到被夙迅速毁掉的那张纸,上面的落款“半声秋”和秋声半是对仗的,应该是夙的假名。

莺莺挑了几块奶豆腐,燕燕拣了两根关东糖。恋红梅将手伸到最底下,抽出一张带着花纹的圆形厚边芝麻大饼。

“是馕!”燕燕眼前一亮,“曾经有人跟我说,苗疆那边有这样一种饼,又咸又香,是放在地下挖出的炉子里烤熟的。我一直想尝尝看!”

“那就尝尝。”恋红梅把馕掰成四块,挨个递过去。李霸地没腾出手,张嘴把恋红梅递过来的馕叼住,又蜷着一条腿蹦跶到剑无极那去。

而剑无极和雪山银燕竟然在和撼天阙聊天。他们的神情很认真,说话间连连点头,像是对撼天阙做什么保证。等李霸地跳到近前,撼天阙已吩咐完,走到一边拉着夙唠家常。剑无极看李霸地过来,率先把手插进包袱里:“终于想到来孝敬你阿爸了,来让我看看你的孝心有多少。”

李霸地把叼着的馕塞到怀里,反手一个超级加辈:“急什么急,爷爷疼孙子是应该的!吃啥拿啥,吃不完就当压岁钱了。”

“真正四世同堂,你太祖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啦!”剑无极对他挤眉弄眼,从包袱里捧出一大把炒花生。雪山银燕过来看了看,抓出半捧江米条来。李霸地看雪山银燕拿得少,正怂恿他多拿点,只见视野内横进来半根白胳膊,迅捷地擒去一块桃酥饼。李霸地顺着方向瞧过去,原来是幻幽冰剑。她把桃酥饼一掰两半,将其中一半举向她身旁站着的白发刀客嘴边。

“盯着看什么?”幻幽冰剑不满意李霸地的愣怔,“连你秋露姐都不认识了吗?”

白发刀客倒是对李霸地的反应习以为常:“不打紧,冰剑。他从未见过我这副模样。”他对李霸地露出一个微笑:“你可以叫我雪夜。”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李霸地便想起来了——这声音,正是聆秋露曾用过的男声!只是他从未想到,她的男装扮相竟如此天衣无缝。他低头又拿了两块桃酥,给万雪夜和幻幽冰剑一人一块。

“雪夜你没事就好,刚才梅香坞里可吓人了,得亏你没在。”李霸地说,“三尊齐聚梅香坞,这是多大的福分。”

“只怕这福分过于沉重,梅香坞承受不起。”万雪夜小口咬着桃酥,“你受伤了?”

“刚崴了一下。”李霸地伸了伸腿,“现在还疼,不过还好,估计一会就没事了。”

没吃完的桃酥被万雪夜包起来带在身上。她弯下腰,抬起李霸地的腿弯按了按,指尖卡在关节处一用劲;只听细小的“咔吧”一声,李霸地腿上那股绷紧着的酸痛劲头立刻减缓许多。

“略微的脱臼。”万雪夜直起身子,“下次不要再顽皮。”

李霸地扭头看看在一旁聊得正开心的撼天阙,心里想着逮个什么机会把这话传达给他。

正好,撼天阙也注意到了李霸地。他朝李霸地招招手,李霸地就搂紧包裹一瘸一拐走过去。

“方才我们聊到皇世经天宝典。”撼天阙捏了李霸地的肩膀和肘关节,“嗯?这段时间你进步不小。曾经在龙虎山上,你将三部宝典都看了一遍。现在你最擅长的是哪一部?”

“轮回劫。”李霸地说出之后才想起来,这是竞日孤鸣练习的武功,“但我不知道算不算适合我的功体,毕竟当时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个。”

撼天阙倒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在意:“没什么,你的程度才到入门。若功体不合适,要换,现在是最轻松的阶段。”

他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夙:“你可以换虚空灭,这部武学我最熟悉。重要的是,夙也可以陪你对招。”

李霸地觉得万万使不得:“我都没说要继续学啊!你们接着到处玩就好了,不用管我,真的!”

撼天阙的倔强脾气又上来了:“我不是和你商量!明天,我们就前往雀鸣林,看你是在用功还是偷懒。”

这都叫什么事啊!李霸地表示抗议。他的拳头还没挥两下,就被一股蛮力扯退两步。仔细一看,将他拦在身后的是梅香坞的厨师。

“你真正兽性不改!”厨师无视了李霸地打的招呼,“我不许你再对他行那般龌龊之事!”

聊天也龌龊?李霸地没懂,撼天阙明显也没有。其他的人听见动静聚拢过来,厨师咽了下口水,胆势更壮几分:“你在梅香坞时,小花身上留下的印记,别以为没人发现!现在当着那么多人,你竟在大庭广众之下……”

李霸地觉得事情走向有点失去控制:“呃我觉得他……”

“你不用讲话!”厨师明显很生气,“秋声半,亏我当你是大侠,一直敬仰你!我真正想不到,你原来也会做这样下流的勾当!”

撼天阙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他举起拳头,再伸出拇指。

“我搓出来的。”撼天阙说。

厨师瞪他。

“我年轻时领军打仗,少不了队伍动员。但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若自己身上没个疤痕癞疮,是没法说服他们。偏生我不招蚊虫,又是常胜将军,哪有疤痕服众。

“于是我便琢磨出这种偏门招数:用手指搓出一些虫叮痕迹,经过练习足能以假乱真。

“这样,我好告诉那些不服气的士兵,你的将军挨得了蚊叮虫咬,你也必须挨得。若太娇贵,当不了我秋声半的属下,跟不了我秋声半立功!”

撼天阙的声音渐渐自豪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他率领千军万马四处征战的日子。他低下头看了看厨师:“这是我第一次在军营外用这招,竟然被误会成这样。”

他还有点委屈。

厨师据理力争:“那,那你刚才捏他肩膀……”

“他测我根骨呢。”李霸地举手吸引厨师的视线,“要是专门的老师,基本上重要的穴位和关节都得看一下。”

“还有!”厨师非得问出个完整的解释,“若他没做什么,你走路怎会……”

“因为他闹脾气一脚把我的腿踹脱臼了。”李霸地真挚地看着厨师,“你真的觉得他是那种,不畏惧旁人眼光的……”

厨师转头看了一眼撼天阙。

“他长得像。”厨师嘴硬。

人群中李霸地笑得最大声,被撼天阙用眼神狠狠剜了好久。恋红梅在一片笑声中走出来打圆场:“看来我这位老主顾,当真是荤素不忌。下次你来,恋红梅奉上特别服务,包客官满意,如何?”

“下次归下次!”撼天阙拉起夙就走。李霸地一直把他俩送到桃林边缘,倒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他想趁机确认一下。

撼天阙脸红,多稀罕呐。

这边厨师也跟煮熟了没两样,他躲在树荫底下不敢见人。李霸地笑了半天,还是把装糕点的包袱递给他:“拿一点吃吧,苗疆的点心,多难得。”

“我……我冤枉好人。”厨师闭着眼睛,“未经调查便下论断,是我……”

“是你挺关心我的。”李霸地往他手里塞了根大麻花,“而且也得感谢你天天给我做午饭啊。雀鸣林那边各种肉汤,还有鱼,那可不像黑白郎君的手艺。对了,晚上厨房的果子和馒头也是你放的吧?”

“那是恋红梅做的。”厨师咬了一口麻花,“说你习武消耗甚巨,回来之后也要吃点才行。我这次来,本是为给她送些东西……唉。”

他一声叹息:“胜邪封盾很倚重你。这些话你一定听过很多了,却仍旧是我的肺腑之言:你要好好习武,将魔世打回去啊。”

李霸地说:“我答应你,你先吃东西吧。”

最后一个到达的熟面孔是方子兰,他来带莺莺和燕燕回胜邪封盾。剑无极和雪山银燕见状便先行离开,幻幽冰剑要送万雪夜回梅香坞时,却被拦住了去路。

“我是来送你的。”万雪夜说,“经过三尊检查的梅香坞,不适合你待。”

“我只会待在你身边!”幻幽冰剑执拗地站在万雪夜面前,“魔世也好,三尊也罢,只要和你一起战斗,我不会怕他们!”

恋红梅将她们两个的距离拉远了些。

“不如这样,我们尝试一下胜邪封盾的方式。”恋红梅说,“除了幻幽冰剑,支持她离开的人站在我这里。不支持,就站到另外一边。”

万雪夜大跨步地站在恋红梅身旁。燕燕往恋红梅那里走了两步,被莺莺咯咯笑着拉到她那边去。

李霸地站在中间。他叉起腰。

“怎么个事?”他诚恳地发问,“这种事找我娘拍板嘛!”

方子兰还想再拿一片云片糕,因为看戏的态度过于明显,被李霸地拒绝了。

“我很好奇。”万雪夜说,“自从你加入梅香坞,便很少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否认你的话很多,但……”

她看着幻幽冰剑。

“说说吧,你如何决定?”

李霸地硬着头皮走向幻幽冰剑,他几乎能感受到她那银色眼眸里折射出的冷硬月光。

“这仍旧要你来做选择,冰剑姐。”比起看着幻幽冰剑的脸,李霸地选择看树,“我只是说一下这两个选项有什么不一样。”

“你留下来,可以给雪夜伴舞,收集和传递情报,和黑瞳斡旋。”李霸地掰指头,“你现在跟兰叔走,也能做情报工作。除此之外你还能上战场,教学生,做一些我现在想不到但你有可能会接触的工作。冰剑姐觉得这些都比不上待在雪夜身边的话,我也不会强求你。”

李霸地挪了一下视线,惊讶地发现幻幽冰剑一直在看着他。在炫目银色的注视下,剩下的话流水一般从他的嘴里说出:“只要是冰剑姐自己做出的选择,我,还有梅香坞里的各位,都会支持的!”

幻幽冰剑将目光投向万雪夜。万雪夜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天下太平之时,你便真正获得自由。”

一滴眼泪从幻幽冰剑垂下的眼睫旁落下。

吃完云片糕的方子兰拍掉手上的碎屑,领着莺莺燕燕和幻幽冰剑去往暗道所在的地方。幻幽冰剑昂首挺胸率先进入,莺莺叽叽喳喳陪燕燕进了通道,忽然又跑了出来。

她捧着李霸地的脸,在他嘴角狠狠亲了一下。

“到梅香坞,总得留下点什么。”她挥着手跑进通道,“少爷的第一次,就是我莺莺的了!”

李霸地回不出话来,他现在的触觉只有那一片温热。

怎么会,那么软……

……那么……

随着一声巨大的倒吸冷气,李霸地僵硬地转过头去。捂着嘴惊讶得很夸张的胡小五和拎着食盒的张大哥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胡小五才不等他回神,马上挥着胳膊扑了上去:“好啊小花!我才多长时间没在,你就勾搭我姐!”

李霸地的神智在她一下又一下的抓挠中总算恢复过来。他举起胳膊连连抵挡:“干什么你!谁跟你说我勾搭她了,是她主动,不是,卧槽你轻点!”

最后张大哥一手拉一个人,总算将他俩隔开。他抱着食盒抵在胡小五身前:“行了,小五。好不容易见小花一回,你别总是发……唔!”

张大哥缓缓放下食盒,将胳膊夹在胯间,一脸痛苦地跪了下去。胡小五举着拳头威胁李霸地:“我在胜邪封盾练的拳噢!你以后离我姐远点!”

开玩笑,李霸地会怕她:“不要说我离胡莺莺远好吧,就算她脱光了我都……嗷!”

胯间灼热的疼痛让李霸地也缓缓跪了下去。

“你嘴巴就不能放干净点吗!”胡小五在蛋痛的男人们中间耀武扬威地踱步,“一天天在梅香坞光学坏的不学好的!这次张大哥带的蒸面条你别吃了!”

“胡小五……你个……狗……”李霸地只觉得连胃都在燃烧,“听别人说话不会死的!”

“今天我们俩能出来,是我争取的机会!”胡小五骄傲地打开食盒,三屉热腾腾的豆角肉蒸面条便敞开在三人眼前,“所以怎么处理你俩,看我心情。”

她编排了一会,拿走面多菜少的一屉,将肉最多的那屉放在张大哥面前,再把几乎只有豆角和面的那屉推给李霸地,还要夹走最大的那块肉。

李霸地腾不出手拿筷子和她抢,他泪眼婆娑地看着胡小五给张大哥拨菜:“你为什么把肉都给张哥?他是你亲爹?”

张大哥抽出一只手,拼尽全力阻止胡小五的再次施暴:“不要吵了,不要吵了。马上面条就凉了,你们好好吃饭嘛……”

桃林一角终于安静下来,三个人一边吃面一边看月亮静静地西行。

李霸地吃饱了,他坐在地上满足地一抹嘴。而他的嘴和肚子注定不能同时消停下来:“所以张大哥你叫张三是因为家里真有三兄弟吗?”

“嗯……对。”张大哥埋头吃面,“其实有六个。除了大哥留在家里,其他人都去别的地方了。”

胡小五嫌弃李霸地提这种问题的智力:“那是他们家爹娘年纪大了,起名才按数字。这年头给孩子起名都兴连词。”

“对,像你这样一听就有文化,”李霸地阴阳怪气,“那一听就按着莺声燕……”

他忽然停了下来:“你是上面两个哥哥两个姐姐?”

“对啊。”胡小五说,“我还在找哥哥呢。”

“那……”李霸地有些纠结,“为什么你叫胡声儿?”

她应该是莺声燕语组合之外的名字才对。

胡小五不假思索:“姐姐死了,我替姐姐的名字。之后爹娘就拿我当男孩养了。”

“她……”李霸地觉得是不是不该问。

“西剑流啊!”胡小五骤然愤怒起来,“那帮人跟现在的魔世,小五分不清孰优孰劣。总之他们都一样,见人就杀!”

“我的大哥就是这样加入的百武会!就算这样,那个俏如来,还要和西剑流和解!我们拼了那么多人才把西剑流打服,他一句话,就要握手言和!他算什么!他凭什么……”

带着咸味的湿迹浸透了胡小五的衣袖,春风徒劳地尝试吹干它。张大哥收拾好空食盒,在李霸地肩上拍了一拍。

“天快亮了,坚持住。”他说。

暖暖的桃香随风飘向天际一线东方白。

等李霸地筋疲力尽地回到梅香坞,他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他在褥子上摸索到一张硬纸,拿出来一看,是一个信封。上面是剑无极神采飞扬的四个字:

“来看烟花”

还有雪山银燕横平竖直的两个小字:“等你”

李霸地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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