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一日为师

“荡神灭与你何干啊?”黑白郎君仍然抬着头,他只瞟了一眼李霸地便收回视线,“放着魔世主心骨戮世摩罗不打,却要杀他的手下,你的短视真让黑白郎君开眼!”

“师尊且听弟子一言!”李霸地悄悄挪了挪跪得有些酸痛的膝盖,“依弟子所闻,戮世摩罗在中原横行霸道,凭借的是他身上的魔之甲。这件事情师尊一定知晓,因为连破两次魔之甲的人,正是师尊!”

李霸地加快了语速,一股脑将他的分析全部说出来:“而倘若戮世摩罗武功盖世,魔之甲于他只是锦上添花,他在受师尊全力一招后定会力战师尊以灭中原威风,而不是充作假死以布下计谋。他的计算,正说明他远弱于师尊。

“明确这一点后,我们便可来推理魔界战力。除却他这个人族帝尊,魔界向来以实力论资排辈。师尊能与网中人交手数十年,排在网中人之下的荡神灭自然逊于师尊。

“那么论资排辈的魔界,荡神灭与网中人对他的态度是什么?不服!魔界明面说鬼玺决定一切,但弟子也听闻,戮世摩罗曾为鬼玺与网中人有一战。现在鬼玺虽在他手,网中人言谈对他却仍是轻慢,足以说明那一场战,戮世摩罗无法凭借实力收服网中人。

“所以,戮世摩罗一定弱于网中人,弱于师尊!就算按最坏的情况,戮世摩罗实力高过荡神灭;但魔之甲向来不离他身,想来他对其非常依赖;一旦能够将魔之甲攻破,便足以动摇戮世摩罗,使他露出破绽。所以,只要弟子有能够诛杀荡神灭的实力,就一定能杀戮世摩罗!而这一切,只有师尊做得到!”

李霸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底气十足。得益于龙晓月的剧情梳理,刚刚一大串的分析是他在来雀鸣林的路上才堪堪编排出来的。希望没什么漏洞……

可是真的能说服黑白郎君吗?李霸地实在不敢赌,他只好将身子倾得更低:“请师尊成全!”

寂静。

风挟着细密的碎裂声响,由远及近隆隆而来。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李霸地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一扇黑掌直逼面门!

杀招!

李霸地背上秋霜切玉一歪,撑着剑鞘向一旁翻滚过去,险险躲过蹭着鬓角削过的掌风。不及他缓过气息,黑白郎君掌气一道接一道,被劲风催折倒伏的树木花草一路追在李霸地后面。李霸地被追逼得急了,找准掌气之间的空隙,拔出剑来直劈而去——当然没有命中目标,可令他惊奇的是,似乎竟有一道隐隐内劲拨动他的剑气,使它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黑白郎君的掌风遒劲犀利,树挡斩树,花拦摧花。李霸地闪转腾挪间寻隙反击,可黑白郎君再没给他机会。天摇地动之间,一炷香的时间里,空地范围几乎被扩大了一半。黑白郎君攻势不减,李霸地却是奔波得疲乏了。这样下去没完!他开始尝试观察黑白郎君内力的走向,刚刚有停下来集中注意力的那么个意思,便只觉咽喉一紧,竟已被黑白郎君扼住命门。接踵而来的层层伟力李霸地无法阻挡,被逼着一路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湿冷的一片粗糙,是一棵树。

黑白郎君皱着眉,眼睛半闭着,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二百六十五!”他松开李霸地的脖子,低头看李霸地大口呼吸,“若我是荡神灭,有二百六十五次机会杀你!”

他嫌自己弱吗?李霸地只觉心凉半截:“我可以学的!不论过程怎样艰苦,只要能杀荡神灭,弟子一定全力以赴!”

黑白郎君不答。他的手又抬了起来,在李霸地的肩膀、手肘等关节处捏了几下。接着,他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忽然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白郎君喜欢挑战!”黑白郎君笑完,将扇子一横,“天下第一的黑白郎君教人也是第一!你只管听我的,莫说荡神灭,便是帝鬼再临,我也能让你将他撵回魔世!随我来!”

李霸地亦步亦趋。他跟着黑白郎君不断在雀鸣林深入,从一处峡谷中找到一片数十见方的盆地。茵茵绿草在盆地边缘退了开来,让出一片湿润平整的土壤。黑白郎君用扇子尖点着这片盆地:“我来之前,特意清理出了这个区域。现在地面还不够干燥,做一些基础的练习也够了。”

他转身,将李霸地提到空地里去:“先扎一个时辰的马步,我看看你的基本功!”

又是马步。李霸地老老实实照做,想起在龙虎山上时,王族亲卫们教自己武功也是从马步开始的。现在除了退隐的冽风涛和留在苍狼身边的叉猡,他们都在苗疆一隅做亲王,想来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总的来说,没事就挺好。

没事就好……李霸地吐纳运气,压下脑海里浮起的月荒凉的面容。当他要将内力推移到腿上的时候,忽觉腰上一痛,身体一下子沉了下去;再一看,黑白郎君举着并起的两根手指站在他眼前。他见李霸地注意到他,眉毛一扬将扇子背到身后:“打基础的时候,不准用内力!”

他悠闲地踱近了些,接着一脚撩过去,脚尖直直砸在李霸地小腿上。见李霸地脚掌在泥地蹬出来的痕迹不过三尺,脸上却是一副咬着牙硬撑的样子,黑白郎君笑出了声:“你太依赖内力!若失去内力,便失去应招手段,现在杀你易如反掌。”

他的扇子在背后摇着,在李霸地周围踩了一圈脚印,不时弯下腰去查看李霸地的状态。

“在我之前,你练习的时间很短,但没有偷懒。”黑白郎君踱远了些,“一年,或者少几个月,以相同的时间来看,你算可以的。”

李霸地没应话,他急着在黑白郎君面前表现,内力被封锁后光是保持扎稳马步的姿势就够他提心吊胆的了。他听见黑白郎君“哼哼”两下,接着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推;李霸地连做出反应都来不及就摔在泥地上,蹭了一屁股湿黏的土。

“可以归可以,但还差得远!”黑白郎君笑得像是恶作剧得了逞,“把心静下来,等你什么时候真正忘记时间,黑白郎君再给你计时间!”

他走远两步,又折回来。

“今天之内,不准出我踩出来的那个圈子。”黑白郎君将扇子一扬,“还有,黑白郎君讨厌求饶!倘若你捱不住苦,开口向我求饶的那一瞬,你我便不是师徒!”

李霸地不知道分神回答他算不算静心,于是他应了声“是”。

怎么才算忘记时间呢?是感受不到逐渐胀痛的小腿肌肉,还是听不见因期待和紧张而鼓噪的心跳?是看不见逐渐褪去的林中朝雾,还是闻不到随风而来的草木清香?

日头渐渐高了。李霸地努力让自己忽视膝关节挪动时那轻微的“咯吱”声,失去内力支撑,他便要自己感知每一条肌肉放在哪更省力些。腿肚子筋偶尔打个转,不打紧。李霸地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绵长一些。他随着呼吸的节奏慢慢数着数,吸气,一——呼气,二——再吸气,三——

不知重复了多少个“一二三”,李霸地觉得鼻子尖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一个喷嚏打出来后,他才睁眼看到黑白郎君收回的羽毛扇。

“吾让你练习,没让你睡觉。”黑白郎君看了一眼李霸地的腿,“倒确实是静下心,你可以休息了。”

李霸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喘了几口气。黑白郎君在脚印圈外盘腿坐下来,摇着扇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感觉如何?”

李霸地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就是,腿疼啊……绷了一个时辰呢。别的应该……对,放松下来还好,绷着劲的时候总感觉吊着一口气似的,呼不出去吸不进来,有点难受。”

黑白郎君说:“我看你动武时,也是这个感觉!内力内力,内化之力,长期单独用它战斗,使你忽视对自身条件的探索。你不知道做动作时每一个部位该待在什么位置,就只能花费无用的力气强行约束住它们,久而久之,气力自然不足。”

他从腰侧拿出一个葫芦,打开灌了一口后递给李霸地:“新鲜的泉水,饮。与内力相对,肉眼可见的身体状况属于外在;与他人抗衡,外在条件是必须利用起来的部分。”

李霸地连连点头:“就好比腿长的适合踢人,胳膊长的适合钳制对方,对吗师尊?”

黑白郎君一摇扇子:“别急着展示你的悟性,日后有的是机会。你的条件与寻常习武者不同之处,就在于你对内力的依赖!但凡外行学武,总是从身体练起,等达到心无旁骛之心境,才有能力进一步运用体内的内力。

“而练体这个阶段,被你跳过了!你是先发现内力,才根据内力来习武,否则解释不了你如何能释放远超过初学者攻击距离与力度的气劲。

“这种情况,有利有弊。利在内力得到充分练习,等身体条件提升到相应的境界,便能有相当的能为;弊,在身体条件的提升,比内力提升难得多了!先练体的人,即便内力稍逊一筹,他还有拳脚招式可以格挡;你若是遇到拳脚无法应对的攻击,该当如何?”

“我……”李霸地张口结舌。他想起世乱才武,想起姚明月,想起剑无极。对,每次都是这样,一旦遇到抵挡不住的招式,他便用内力去尝试打乱对方的节奏。但他从没想过,如果对方的内功远超于自己,那不得不将拳脚放在后备选项的他,一开始便难有生机。

更何况姚明月放海了。

“所以,这便是我封住你内力的原因。”黑白郎君把李霸地喝空的葫芦拿回来,“你要熟悉用你的身体去战斗!有时,本能反应是会救你的命。”

李霸地点点头。那么接下来怎么做?

“再扎马步我看看。”黑白郎君让李霸地重新摆好架势,“嗯,腿这样,再这样,腰挺直。感觉如何?”

李霸地伸了伸腿:“好多了!真的不累了!”

“记住这个感觉,”黑白郎君站起身走远,“双臂交替直拳三十次,同样是从你忘记时间开始计时的一个时辰。现在开始吧!”

直拳,拳如其名,哪怕在《葵扇十八式》里都是最基础的招式。李霸地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年多,最终还是要回到基础练习上。他仔细感受着每一次出拳时肌肉的张驰变化,调整呼吸,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出拳节奏。等到他额前颈肩都覆上一层汗水,整具身体都泛着舒适的酸胀,回过神来时,黑白郎君背手站在他眼前,身上镀着一层炫目的正午阳光。

“心态转变得不错,”黑白郎君眯着眼睛看他,“但最重要是坚持。”

李霸地停下动作,擦汗。黑白郎君在远处招呼他:“现在是吃饭的时间,快过来吧。”

“啊?”李霸地低头看了看脚印圈,“可是师尊你不让我出这个圈……”

黑白郎君皱起眉又松开,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他回身拿起架子上的烤鸡一撕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李霸地。

“吃饱后好好地休息,这也是练习的一环。”黑白郎君把鸡腿拧下来,“消耗之后补足,这是生长的规律。练习之外,饿了便吃,困了便睡,身体不会欺骗你,你也不能亏待它。”

李霸地只顾吃肉。实在饿了,从内心深处袭来的虚弱与疲乏让他飞速地将半只鸡啃得只剩净光的骨架。吃完之后,他才一抹嘴放松下来:“实在劳烦师尊了!我要是不困,能干点别的吗?”

黑白郎君说:“只要不出这个圈,随你。午时过后,照上午的安排继续练习。”

李霸地等黑白郎君走了,当即盘腿一坐,和龙晓月聊起了天。下午的练习时光过得飞快,黑白郎君不时来调整一下他的姿势,依旧是隔一个时辰简单休息一回。等到树林染上橙红的昏黄,黑白郎君摇着扇子过来宣布下课。

李霸地如释重负,往圈外一迈伸起了懒腰。黑白郎君告诉他:“明天也是一样,卯时来,酉时回。记得今晚好好休息,我是看出你整夜未睡,才没让你做一些复杂的练习。要杀荡神灭,你差得太远!别让其他的事耽搁了进度。”

“谢谢师尊,弟子谨记在心!”李霸地朝黑白郎君作揖,“能被师尊认可,就太好了。早上你踹我那一下把我吓坏了,生怕你觉得我基本功不行,又不要我了。”

“我说过,黑白郎君喜欢挑战!”黑白郎君说,“似你这般特殊的锻炼方法,武林难见。将这样的你训练成高手,黑白郎君乐意。无非是多一个方式,证明黑白郎君的天下第一!”

他看了看抓着头发的李霸地:“我自有分寸。常人受吾一击,飞出距离往往在一丈内外波动;你只挪动三尺,已是你锻炼有成果的体现了。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出!别消耗黑白郎君的耐心!”

李霸地说:“大家都说你是中原第一狂人,我来时还提心吊胆的呢。但是这一天下来,你好像蛮实事求是的嘛?”

黑白郎君抚扇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正趣味!这样说好了,黑白郎君相信的是自己的实力,但武学之路,最不缺的就是自认为有实力的人!黑白郎君的实力,可以通过武学证明;而武学本身,需要的是谦虚和务实。黑白郎君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因为吾真正没遇到过敌手;哪一天你若胜得过黑白郎君,吾也可唤你一声师尊啊!”

“所以呀,您把心放到肚子里。”李霸地搀着恋红梅来到房门口,“黑白郎君都不担心荡神灭,我急什么?”

恋红梅一甩袖子。

“恁阿母还没老到要人搀。”她说,“既然你回来了,就去杂物间招待你那两个朋友。他们刚来就吵得我不清净,不把他们赶走,你也别睡!”

怎么在杂物间招待人,这么埋汰呢。李霸地来到门前,刚开了一条门缝,就被一只胳膊勾着脖子拉进房:“卖酒的啊,你可回来了!”

剑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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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原客 ####/#/# *:*:*

我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燎原客 ####/#/# *:*:*

黑白郎君真是一半黑一半白啊


燎原客 ####/#/# *:*:*

这玩意谁想得到啊,我每次看到他的脸都忍得好辛苦


燎原客 ####/#/# *:*:*

你们金光太有意思了


杨柳岸 ####/#/# *:*:*

那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人家这叫人如其名


燎原客 ####/#/# *:*:*

诶呦好好好


燎原客 ####/#/# *:*:*

别的不说他人还是可以的,真的什么都跟我说啊


杨柳岸 ####/#/# *:*:*

嗯嗯,你好好学,说不定将来金光巨头也有你的位置


燎原客 ####/#/# *:*:*

我估计没那么简单,他们武学复杂的很,就算我看得见内力,有些功夫都很难跟得上了,不知道那边的人都怎么练的


杨柳岸 ####/#/# *:*:*

你就想,跟在这边做题差不多,人家知道题目意思的有些题都做不出来了,不知道看不出题目意思的人都怎么做的


燎原客 ####/#/# *:*:*

你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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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原客 ####/#/# *:*:*

我一进门,荡神灭就要认我当爹


杨柳岸 ####/#/# *:*:*

什么???


燎原客 ####/#/# *:*:*

不是,我就要认荡神灭当爹


燎原客 ####/#/# *:*:*

这家伙咋整啊


燎原客 ####/#/# *:*:*

我管他叫啥啊


杨柳岸 ####/#/# *:*:*

灭爸


燎原客 ####/#/# *:*:*

你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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