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逐风

那红发男人见到李霸地回礼,立刻挺直身子,摆出了进攻的姿态:“燕山穿云虎,请赐教!”

接着,他趁李霸地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举步冲了过去。李霸地不明就里,而且穿云虎的破绽实在太明显了;于是他脚步也没动,抬手按在穿云虎当胸,只用了一点力气,穿云虎就朝后飞了出去,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上来就打架?”李霸地朝艰难地爬起身的穿云虎问道,“是找我有事吗?”

黑白郎君夹枪带棒:“没听见人家问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吗?还不快滚!”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师父!”李霸地望着穿云虎一溜烟跑出去的背影,满脑子莫名其妙,“他到底是什么人?”

黑白郎君大步走近煮着粥的锅,把李霸地择好的野菜统统丢进去。

“胜邪封盾的人。”他用扇子扇着锅底下的灶火,“不相信黑白郎君的教学能力,哼!接下来一段时间还会有这样的人过来,为师一定给你精益求精,挑一个最匹配的。”

李霸地开始同情胜邪封盾的教头们了。可是,黑白郎君要是这么说……他紧赶几步跑到粥锅旁边蹲下,接过黑白郎君手中的扇子继续扇灶火:“师父声名在外,你说胜邪封盾不相信你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师父嫌弃我进度慢,以后不教我了吗?”

“要我说几次!黑白郎君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黑白郎君拿起木勺,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嫌太烫又搁下,“这些人从属于同一个门派。经过胜邪封盾的讨论,他们一致认为这个门派的武功是最适合你的。起先我不教你招式,既是你水平未到,学了糟蹋;也是因为你未必适合我的功夫。”

李霸地把扇子放在黑白郎君旁边,盛好一碗粥,用勺子舀凉后端给黑白郎君,等他说下去。

“经过数月训练,我判断,你的躯体能够经得住内力再一次的成长了。又恰逢这一个月的休养,体质改变,这才有今天的这一出。”黑白郎君看看李霸地递过来的粥,拿起扇子一挥,“半个时辰到了,你自己喝!有盯着我看的功夫,快去重新熟悉一下自己的经脉,免得到时候被别人打得头都抬不起!”

之后的一个星期,果然如黑白郎君所说,陆续来了三四个人。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的紧张,有的疑惑,但无一例外都被李霸地一掌打跑,顺利得让李霸地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了。比武的过程黑白郎君一概不插手,他只负责在教头们输掉的时候站在旁边冷嘲热讽,让他们回去从压腿开始重新练习。

这天李霸地又打回去一个挑战者,趁他喝水休息的时候,黑白郎君问他对这些来挑战的人有什么看法。

李霸地用木塞盖好水瓶,拿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水渍:“虽然起手式有所不同,但他们的确出自同一门派。尽管挑战时都是赤手空拳,可他们实际用的还是不同的武器。具体什么武器我就无法判断了,我只是按师父所说,注意了一下他们发招时会把内力集中在哪里。毕竟实际躯体无法承受的内力,总要提前聚集在适合发出的地方,以将伤害降到最小。师父,我说的可有错处?”

“除却欠缺经验,倒也不错。”黑白郎君摇着扇子,“既然如此,对他们的实力,你做个评判。”

“实力是越来越强的。”李霸地答道,“一开始的两人水平相差很大,但越往后相差越小,却也越来越精确地接近我的实际水平。方才打走的人,如果不是我反应快,险些就要出第二招了。”

此话一出,他立刻觉得自己在托大,不由不好意思了起来。不过黑白郎君很开心的样子:“哈哈哈哈,不用扭捏!做黑白郎君的弟子,就是要有这般自信才好。我是说过习武要谦逊,但是对自己的实力有客观的肯定,也是进步所必要的条件。”

黑白郎君看看天色,沉吟了一会。

“再过三天,就会有下一个人出现。按你说的,这个人将会是实力与你最为接近的对手。你若想要更好的老师,就要认真对待他了。”

“谨遵师父教诲!”李霸地站直身子行了个礼。方才他的分析,其实并不完整,因为他觉得缺少证明:前来挑战他的人,内力都有一种奇异的疏离感,他进则退,他退则追,他攻则围,就像……

风?

很玄奇,但这的确是李霸地的感觉。他曾经试过对照剑无极的一剑无极,最后的感觉是虽有相似,但本质仍然不同。那些前来雀鸣林的教头们,运招时内力轻盈迅捷,比一剑无极中水一般温润的变化要多几分恣意。

既然是风,那么就有温和的春风和暴烈的冬风之间的差别。而教头们的实力稳步增长,为了迎接迟早会到来的大决战……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李霸地决定继续练习,还是先不糟蹋高尔基好了。

三天之后,新的教头如约而至。那是个很精干的中年男性,劲装的衣袖被他特意剪裁得很宽,一动就有“呼啦啦”的声音。男人见到李霸地,规规矩矩站直身子一拱手:“见过坤仪载星少侠!”

李霸地回礼,迎战。

应当说,男人的功力对李霸地而言十分棘手。如果将之前到来的挑战者比作轻盈的清风,那么这个男人便是有力的罡风;他的一招一式强劲有力,虽说点到即止,但随拳掌而来的凶猛力道依旧不容小觑。

而李霸地也不想轻易朝男人认输。再怎么样,在男人之前的教头他都是一招打了回去,这位就算一招打不回去,也得逼他把底亮出来才好。这个主意一落地,两人便没了止战的理由,宽阔的训练场里顿时草叶纷飞,尽是四散的武功气劲。

了结这场争斗的,是男人的一个手刀。李霸地的手悬停在男人心口的三寸开外,而他的脖子上结结实实架着男人的手腕。输了,心服口服。男人却没有认,收回手刀又是一个笔直的拱手礼:“少侠天资聪颖,方才若少侠再进一分,郭筑此战定无赢面。”

原来他叫郭筑。李霸地也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但是,我确实没迈出那一步,因为不确定你还有没有能应的招式。既然你赢了,以后就是你来教我?我叫你师父吗?”

郭筑摇摇头:“黑白郎君在此,我岂敢僭越。吾之门派等级森然,以我的级别,旁人皆以‘冲飚’唤我,你也这样叫我好了。”

最后李霸地坚持叫男人“郭兄”,他觉得“冲飚”还是太怪了,不像能给人起的名字。

不过,他倒是对郭筑的门派很感兴趣:“方才和郭兄一战,只觉得郭兄内力收放自如,哪里有受到拘束的样子。你说你的门派等级分明,只怕没人信呢。”

“这是大宗师定下的规矩。”郭筑摇摇头,“这些名字不止是等级,也是不同修炼方向派系的划分;一旦弟子选定如何修炼内力,便绝无随意更改之理。”

他朝训练场外的一棵树轰出一掌,小臂粗细的树应声而断。

“但是新手便可以多尝试几个方向。”郭筑说道,“我的内劲短促刚烈,讲究短暂的爆发,作为入门练习刚好。既然你已经有相当的基础,拿着这个。”

李霸地接过郭筑抛来的剑。那剑通体银白,看着不甚粗重,入手却是沉甸甸的。

“用这把剑站在三十步外砍那棵树,直到砍中为止……”郭筑的话断在李霸地精准斩断树干的那一剑上。

“这种我练过。”李霸地真诚地望着他,“还有吗?”

像姚明月那场战斗时发生的事,李霸地万万不敢有第二回。

郭筑低下头,沉思了一会。

“用这把剑和我打。”他抬起头,“我要摸清楚你的招式。”

实话讲,没有。不论是《葵扇十八式》还是荡神灭,终究都没有给李霸地一套完整自洽的功法。倒不是他不想自己钻研,只是经脉这方面越是深入越觉得纷繁复杂,他害怕自己一旦走火入魔便回不了头,最后也只好跟着黑白郎君按部就班。而且他都不知道黑白郎君把他的秋霜切玉放哪去了。

想到秋霜切玉,李霸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剑。虽然不是同一把,但聊胜于无,能用就行。他活动着挥舞得有些闷痛的胳膊,忽然发现了——

剑的重心,能随着动作的变化而变化。

随着李霸地动作的变换,郭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发现了吗?”郭筑使轻功飞上树梢,“在弟子中,你算领悟得快的。这把剑是为测试弟子最惯用的招式而打造,现在的情况,本应该在木桩测试中出现。凝神来,接我此招!”

他立足片叶之上,长喝一声,内力由四面八方聚在他的胳膊和胸腹,形成一道银色的长虹。

“聚长风!”

只见郭筑双袖一振,那长虹便自他胸中迸射而出,一道道堆积层叠,竟形成了一堵厚厚的风墙。李霸地举着剑,尽力从招式中寻找破招的空隙。

没有!风墙的压迫感随着距离愈发浓厚,它甚至还在变化:当李霸地忙于尝试从正面突破的时候,风墙两侧悄悄地弯曲,形成了一个弧形,将李霸地绕路的想法也彻底封死。

这下不想硬刚也得刚了。李霸地紧握手中长剑,将自身内力聚集在剑尖增加重量,沉重的剑头一甩,便是一道锋锐内劲劈出去,风墙应声而破——

成了!

郭筑从树上下来,要李霸地详细说明他刚才破招的手法,李霸地便说了。郭筑听完,却露出了一个有些怅然的表情。他对李霸地说:“你的潜力很大,如果你对我不满意,可以向胜邪封盾申请更好的老师。但你基础招式尚未明晰,我希望你能将我留下来,好帮助你奠定剑法的基础。”

这样合情合理的要求,李霸地欣然应允:“好啊!郭兄尽心尽力教导我,我怎么会不满意呢。在这个武林,一位恩师已是难得,更何况我还遇到好几位,是我该感谢胜邪封盾才是。”

接着,李霸地听见黑白郎君在树林后面超大声地“哼”了一声,然后重重地踩着树枝走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自这天以后的半个月,郭筑便暂且在雀鸣林住下,日夜监督李霸地练习基础剑法。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李霸地才了解到在《葵扇十八式》之外,剑原来还有那样多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使用方式。

实话讲,郭筑是一名很严谨的老师。他带领着李霸地稳扎稳打地修炼,力求让李霸地将每一个架势,每一个步法都铭记于心。得益于黑白郎君提前打下的身体基础,李霸地掌握这些技能的时候,总算没再出现过有心无力的情况。

然而,要将所有的基础剑招记住并且灵活应用,实在也不是一日之功。李霸地在日复一日的闪转腾挪中度过了明媚的六月,不出意外的话,在炙热的七月他也要这样练习下去。

黑白郎君却看不惯了。不是觉得李霸地偷懒,而是不满意郭筑。自从到了七月,他每天都来看郭筑的课程安排,在李霸地连续练了三天挽剑花时把郭筑喊停。

“你在耽误时间!”黑白郎君一点都不客气,“我的徒弟我很清楚,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些东西,没必要再在上面徒费精力了。你若是没更多的东西教他,就快快滚出去!”

郭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他在李霸地尝试劝和之前开口:“我自己就是一步一步来到现在的位置,我很清楚我在教的东西有多重要。即便你是黑白郎君,我也要坚持我的武道!”

怎么会这样!李霸地看着脸色明显阴沉下来的黑白郎君和倔强的郭筑,心里不由叫苦不迭:怎么老是遇到一根筋的人!但是两人争吵的核心在自己身上,要不……

“师父!郭兄!咱们都是胜邪封盾的人,没有必要闹成这样。”李霸地伸手拉住黑白郎君的袖子,“郭兄担忧不无道理,师父你一开始教我不也是要我打基础吗?好啦,消消气。师父实在看不惯的话,让我跟着郭兄学一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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